近日河北等地的洪涝灾害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8月1日深夜12时左右，河北保定市白沟新城附近居民接到洪水临近紧急撤离的通知，纷纷连夜驱车撤离。然而，当地最近的高速公路入口白沟收费站在紧急状态下仍然按部就班的逐车发卡，以至排队车辆绵延数公里，造成城区交通瘫痪，此举引发舆论强烈关注。倘若真的洪水骤至，如此撤离效率必然造成大量人员财产损失。当地高速公里管理部门则回应称“未接到上级通知”，只能照章办理。那么，高速公路免费通行，到底需要谁来通知？性命攸关时刻工作人员可以如此冷漠？这究竟是制度问题，还是人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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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是否免费放行谁说了算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路法》和国务院颁布的《收费公路管理条例》是当前高速公路各项收费制度制定的基本依据。对于免费通行的规定，首先见于《收费公路管理条例》第七条、第十六条。条文规定除了军车、警车、政府批准的抢险救灾车辆、收割机运输车辆，以及部分鲜活农产品运输车辆可以免收通行费外，其他车辆均应依法付费通行。然而条例中并没有规定在何种情况下可以社会车辆可以免费通行，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有免费通行的政策空间了呢？其实不然。条例第十五条、十七条的规定将高速公路收费标准交由省级行政单位来审核批准。因此各省级行政单位可以进一步制定高速公路的收费规则和管理办法。

如《江苏省收费公路管理条例》，该条例第二十五条规定“发生公路严重损毁、重大交通事故或者遇有恶劣天气等情形，严重影响车辆安全通行，需要快速疏导、分流交通的，省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可以决定收费公路临时免费放行车辆。”再如《重庆市公路管理条例》第四十九条规定“因处置公路突发事件、抢险救援和缓解收费道口拥堵，确需快速疏导、分流车辆的，市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可以决定临时免费放行车辆。”

这些更加细化的地方性法规就给紧急状态下免费放行社会车辆给提供了法律支撑。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河北省在2022年实施的《河北省公路条例》中，全文共42处提到收费，却无一处规定免费。即便在恶劣天气情况下，也仅规定“应当及时向社会发布相关信息，做好交通疏导工作，保障车辆安全……”并未规定免费放行的措施。

因此，保定地区在遭受洪水威胁的情况下能否实施车辆免费放行就成了一个缺少法律依据的问题。如果说在其他部分省市交管部门即可以决定放行的话，那么在河北做出这个决定可能意味着需要更高层级的授权。突如其来的灾情，十万火急的撤离显然无法等待漫长的请示与答复，“上面通知”注定不会比洪水跑的更快。这就是当时的现实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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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费员的困境

既然“上面通知”注定等不来，那么收费员或者收费站负责人敢不敢自行决定开闸放行呢？站在收费管理人员的角度看，他们也知道即将到来的洪灾十分危险，也在目睹眼前绵延不尽的排队长龙和群众焦急悲愤的心情。然而如果在没有接到上级通知的情况下擅自决定开闸放行，不仅意味着其几乎百分之百要丢掉这份稳定体面的工作，甚至意味着可能面临严重的刑事风险。

根据《刑法》第一百六十八条规定：“国有公司、企业的工作人员，由于严重不负责任或者滥用职权，造成国有公司、企业破产或者严重损失，致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致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据相关新闻报道，白沟新城地区当时准备撤离的群众大约有20万人，假设他们乘坐5万辆汽车，平均每辆车高速通行费为100元，那么免费放行将造成500万元的通行费损失。相关立案追诉标准规定，如果滥用职权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超过30万元即可追究刑事责任。那么这500万元的通行费损失足以让决定放行者面临数年牢狱之灾。

8月1日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沟收费站的管理人员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照章办事，一旦洪水涌来，即便全城尽殁，他遭受的也仅是道德上的谴责和良心的不安。如果免费放行，固然赢得了群众的一致称赞，但轻则丢了饭碗，重则家破人亡，这个潜在的风险，谁又能替他们抵挡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把任何一个人放在这样的处境中去做选择，结果都恐难如旁观者所期。真人体育中国有限公司总是呼唤英雄，可现实偏偏对英雄如此残忍，言不能尽，心有所察。

紧急避险的难题

了解一些法律的人，此时都会想到“紧急避险”四个字。的确，《民法典》第一百八十二条规定了“因紧急避险造成损害的，由引起险情发生的人承担民事责任。危险由自然原因引起的，紧急避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可以给予适当补偿。”但是同时法律也规定了“紧急避险采取措施不当或者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的，紧急避险人应当承担适当的民事责任。”《刑法》第二十一条也做了类似的免除刑事责任的表述。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8月1日晚虽然已经警报四起，但洪水毕竟还没有近在咫尺，损害后果也不是肉眼可见，谁也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来，危害会严重到什么程度。如果洪水已是刹那间夺人性命，紧急避险的理由也算充足。倘若洪水没有来的那么凶猛急迫（事实上当晚确实没有发生大的洪水），事后这措施当与不当，超没超过必要的限度，可就由不得现场那几个管理人员判断分说了。加之我国司法实践中对紧急避险的认定向来偏于谨慎保守，当真勇于担当挺身而出，只怕到头来被扣一个“反应过激，处置失当”的帽子，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毁了。这确实是一场赌局，却不是一个五五开的盘口，显然赌注押在“照章办事”上胜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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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万幸的是，群众的激愤没有以一场悲剧收场，撤离的混乱尚没有造成致命的损失。这是上天给予真人体育中国有限公司的反思机会。法律法规的设计是不是可以考虑的更加细密周全，各个部门之间的协调是不是可以更加便捷顺畅，各个渠道的信息是不是可以全面互通，现场的危急状况能不能第一时间反馈到决策者手中……这场“放行难”事件看似只是个别人员的工作方法问题，实则背后牵涉着复杂的博弈和算计，绝不是一句“以后注意”能够改变。真人体育中国有限公司期待着，在下一场危机到来前，这些梗阻能够尽可能的被打破，让灾难面前生命至上成为一种例行公事的做法而非一个考验人性的选择。人性，从来都经不起考验。